青灯

灯花渐熄。

【博狗】2.断音

《支离》后续

向HE过渡(些许生硬)

已累瘫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他似乎梦到了很远的过去。

 

纷飞的鸦羽扑天而来,贵族武士端坐在僻静的另一端调适弓弦,偶尔转头看一眼他,嘴边挂着些许笑意,指指素面的团扇。

他低头看去,抬头便是笼罩在五彩斑斓的光晕之中。

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嚣着庆典的热闹,武士从小摊上随手拿了只笔,在团扇上工工整整地落下一个“祭”,末了还要提上自己的名字,被他急急忙忙地拦住了。名字写上不就是宣布主权的意思么,这个人类要造反啊。他随手从小摊上抽了支苹果糖塞进他嘴里,看着他被粘的满嘴红的样子笑弯了眼,之后两个人因为忘付钱都被摊主教训了一顿。

 

为什么会梦到这时候的事情?

身体似乎麻了,不得动弹,一条发烫的锁链从脖子交叠往下反缚双手,直接连接脚腕。

他并未看到,只是发烫的部位还隐约有所感觉。所以现在,应该是跪坐在地上的吧。翅膀似乎折了,很痛。就是这连接身体的痛,强行逼迫他清醒过来。

 

睁了好几遍眼睛,才看到头顶巨大的樱花树的树冠,树枝上横卧着一个娇俏的女子,正饶有兴趣地打量他,冷不丁被苏醒的大天狗看了一眼,整个人一抖,落下大片花瓣,浇了大天狗一头。

她轻巧地从树枝上跃下,前往一片黑灯瞎火,唯有一豆明烛的宅邸。

大天狗意识到了这是哪里,那个家伙的气味在这,他下意识地竟是阻拦,“站住。”

樱听到沙哑的声音一顿,回头疑惑道:“为什么?您需要治疗呀。”

他冷哼一声,大妖的气场丝毫不因现在的窘境减弱半分,“那个阴阳师要是真的想救我,我就不会在这里了。”

樱歪了歪头,回想了一下道:“但是,是源博雅大人执意要带您回来的呀。”

他一僵,猜想一旦被证实反倒心情复杂起来。锁链似乎更烫了,烫得他恨不得撕开这幅身体,只要能从中挣脱。翅膀挣扎起来,发出清晰的“咔咔”声,几乎下一秒就要脱落。

樱吓了一跳,忙出声安抚,同时极轻柔地用妖力萦绕那只身形瘦削的大妖,“好好,我不去找了,您不愿意见到他们的话,我不会让他们过来的,您再休息一会吧。”

妖力熨帖地沿着伤口蔓延,极大地减缓了创伤程度,却也让身体清醒过来。密密麻麻的痛从四肢百骸,从骨髓深处,似蚁类并力啃食,尖锐而无处不在的痛源源不断地传递出来,折磨得他只想昏倒过去。

樱眼见他脸色煞白,冷汗噼里啪啦地往地上掉,一时间手忙脚乱,也忘了自己刚刚保证的了,直直地跑过去敲了门。源博雅几乎是同时拉开门扉,一眼便看到树下苍白隐忍的妖怪,“他怎么了?”

“不知道,我只是想给大人治疗,但是……”樱满脸歉意,“对不起,源博雅大人。”

“不…谢谢你,去休息吧。”

樱颔首,抬脚要回去却发现青年先她一步向樱树下走去,她脚尖愣生生转了一个方向,向后屋去了。

 

大天狗余光瞥见他来,转了头,眼不见心不烦。

源博雅开口,却挑了最烂的话题,“黑晴明已经失败了。”

“……你是专门把我带回来嘲笑的吗。”

对上那人薄凉,却分明愤怒的苍蓝色眼瞳,他只觉得自己又是对弈时那般无话可说。是他对弱小曾经不屑一顾,那妖明明当时用责怪的眼神看过他,如今怎么会步入他的旧尘呢。

“你到底,为什么会去帮助那家伙?”

大天狗别过脸,愠怒道,“与你无关。”像是泄愤一样,疼痛带来软化的态度荡然无存,他一字一顿道,“黑晴明大人只是暂时失败,他还会回来。届时,若是大人他还需要我的力量,我依然会前去协助他。所以你最好杀了我,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。”

源博雅握紧双拳,大脑被怒火席卷,仅有的理智告诉他这不过是假话,但反应过来时,他的手已经抓紧了鸦羽凌乱的翅膀,手心一阵滑腻。

大天狗只泄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,便咬紧牙关,口腔里满是血气,生铁一样涩的味道让他难以下咽,嘴角溢出丝丝鲜红,落在残破的狩衣上。

 

“博雅,住手。”

白发散下的阴阳师声音不见丝毫起伏,对大妖受制于人的愤恨眼神视而不见,看向收手立在一旁的青年,“这样下去只会加重他的伤势,你带他回来总不会是想让他死在我这里吧?”

源博雅定定地看着闭住眼睛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们便的样子的大天狗,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:“还真是…拿你没办法啊,这么固执,从以前就是这样。”

大天狗似乎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,抬眸看了他一眼,千言万语又被他吞入腹中,只是沉默地看向满地沾血的樱花。

“总之,先让樱花给他疗伤吧,你记得去找她。”晴明说完便退回了房间,合了门扉。那两个人的事情,谁能清楚谁来吧,他又不爱蹚浑水。

 

大天狗抿了抿唇,将血丝连带口中那些令他作呕的血气一并吞下,恶心得他一阵反胃,雾气因着夜间寒冷蒸腾起来,熏得他眼眶通红一片。

源博雅伸手按在了那道咒文上,停顿片刻,上滑顺着下颌抬起了线条漂亮的脸。欲言又止,他生了茧子的手指拂过大天狗的眼尾,“刚刚不还很嘴硬吗,现在就别摆出这样的表情。”末了,他补充道,“这不适合你。”

大天狗不知道他从哪里感觉到的,这个男人在用怜悯地眼光看他。怜悯……他几乎想大笑了,发出的却只有意义不明的轻笑,“呵呵呵呵——别摆出这幅脸看我,博雅,太不适合了。”要么把我当同伴,要么把我当敌人,这样的怜悯简直是一种侮辱。

“大天狗!”

力道突然收紧,疼得他皱了眉,像是一个启动,因为情绪动荡暂时感受不到的疼痛通通卷土重来,他甚至想一头撞死在这里,死得难看起码痛快,但是现在的他被束缚得连这一点都做不到。

 

时间在思绪混乱间回溯,又到了夏日祭那天,青年朝他招呼,却被一个子小小的女孩拉住垂在身侧的手,他蹲下身抱她起来,表情不耐烦,但一举一动间都是他从来未见到过的温柔。

他当时站在不远处,天马行空的不知在想些什么。感觉有些失望,嘛,难免的吧。他还以为看人准确,所以不用结交也可以清楚性情呢。所以是自己错了吧,那个人也很温柔嘛。还以为是个直肠子的愣头青,原来还是个温柔的哥哥啊。

 

不过每个人,每个妖,他都有看不见的一面啊。

就像雪女会在黑晴明翻阅书籍的时候用妖力张开结界,怕偶尔有飞鸟经过吵到他。黑晴明得知后也没有像平常一样无视,反而道:“这里不就有只大鸟,你不想让他呆在这么?”

大天狗当时没忍住反驳了一句,“我可不属于鸟。”

黑晴明似乎笑了一下,以一句“没事就出去”将这段对话草草结尾,但他一直记下来了。

还有三尾,一个狐狸大冬天的出去抢食发鬼嘴边的食物,她也不吃,纯粹是爱看黑夜山上那只妖怪跳脚的样子。

“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?”

“哎呀?”三尾惊讶于这只自视甚高的大妖会主动找自己攀谈,还是毕恭毕敬回答道,“总不会做任何事都有意义啊,大人。”

大天狗瞥一眼她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妖猫,“无趣。”

三尾倒也不气,摸了摸小猫的脑袋,狐眼上挑,“哦?大人呢?除了大义,就没有别的了么?”

他没回答,转头就走了。

身后女妖抬高声音,笑眯眯的,“大人若是心中阻塞,不妨来找妾身说一说,随时恭候。”

 

而现在,那只胆敢调笑他的狐狸女妖已经不在了,那个多此一举的雪女也没有了,黑晴明也不知所踪。

折腾了一遭,还是只有他一个人。

他怎么可能除了大义就没别的奢望了呢,可他不敢说出口。他对谁都是高高在上,大家都知道;把自己伏得再低,从来没有人知晓。

连那人,也只会像现在这样,对自己痛心疾首,要他悔过。可是,何为对,何为错。不过是因为自己站在哪一方,哪一方就正确罢了。他看得出来,但他不愿意和他站在统一战线。那样不只意味着和他一起,还有他的妹妹,他的朋友,他的仰慕者。

然而除了他,他谁都不想要。

 

 “博雅……”

 

再次醒来天光大亮,这间屋子向阴,才没有被刺得眼睛疼。

床边骑鲤鱼的老头笑呵呵的,“恢复的很不错,还是年轻了好啊,睡几觉就没事了。所以老朽说没事嘛,结果那个人真是暴躁啊,差点要把老朽扎成马蜂窝了,明明连契约都没签订老朽还不是他的式神啊,这么颐气指使的。不过说来你也乱来啊,别仗着年轻是资本…………说回来有哪里难受么?老朽在这刚好治疗一下了。”

大天狗闭了眼睛,“你很烦。”

“……”

 

源博雅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——

樱和桃死命拉住要腾飞上天的鲤鱼的鱼鳍,口中嚷嚷着“老爷子冷静一下!”“别这样大天狗大人还是病人啊!”“就是啊老爷子别生气!”…………惠比寿气的脸都青了,“老朽没见过这么不懂礼貌的妖怪!管他什么大天狗小天狗奶天狗的,老朽都不治了!你两给我放手!老朽要回家!”

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,一定是那只高傲,固执,一根筋的妖怪又惹着他了。不理会那一场闹剧,路过的时候抽了老爷子手里的鲤鱼旗,一甩扔在床铺边,反手关门,一气呵成。

 

大天狗是真的想不通了,“为什么救我?”

源博雅也不拐弯抹角了,直接说出来:“我留着你做我的式神。”

“就凭你?”

“你的大义中有没有知恩图报?”

“我又没求你救我。”

源博雅都快被气笑了,什么跟什么,他是三岁小孩吗?他伸手揉乱了那一头浅金色的发,大天狗抬头怒视,恰好被手掌盖住了眼睛。

那只手干燥而温暖,盖着他半张脸,头顶传来那人略带疑惑的问话:“你会甘愿做我的式神吗?”

大天狗闭了眼睛,想起那尘封已久的承诺,一瞬间,他想问出来,如果他还记得,那他就答应做他的式神。要是他忘了,那他就当没有过那件事,当他的式神。

所以无论如何,结果都一样啊。

 

“大天狗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已经找到我妹妹了。”

“……和我有什么关系。”

“嗯?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说找到妹妹要去找你,但是你……你忘记了?”

 

大天狗伸手移开源博雅的手,眼神亮的惊人,他笑道:“我没忘。”

——tbc——

评论(10)

热度(164)
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